虾勿扰,全文失踪的老家见

【授翻/长篇/ABO】绕骨青丝 Ch44 Part 2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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Will脑袋里火花迸溅,像是给人凿了几个血窟窿,脑壳被挤得生疼,差点儿记不起前因后果,最后也只拼凑了个大概——还是绞尽脑汁,唯恐出错、一点一滴拼起来的——缓缓重构起月色下的孤程,车道上的伏击,进而得出结论,他昏过去了,不知何时被拖进了屋。壁炉里传来的哔剥声与音响里播放的巴赫乐声也告诉他,自己是在起居室里,一闭上眼,就陷入了熟悉的氛围,一瞬天旋地转,仿佛一切不过是噩梦一场,梦醒就发现Hannibal回来了,来接Will回家了。他逐渐恢复知觉,感觉到肩膀也跟脑袋一样抽痛不已,想要抹去脸上的血污,才发现自己的手腕被铐在了背后,手法粗暴。肯定是Siemens干的好事,巴赫和炉火也是。可纵然身处痛苦与恐惧的迷雾,Will也知道恶贯满盈的雕刻机已经犯了两个大错。一是把Will栓在了Hannibal常用的那把椅子里,椅垫上还萦绕着他的古龙水味,给了Will亟需的力量与决心。二是他显然没看过Andrew谋杀案的报道——要是他看过了,就该知道单凭一副手铐可锁不住Will。

 

Siemens本人就坐在几尺开外,呷着看起来像是Hannibal会喝的那种品丽珠,毫不掩饰他的欣赏。Will不禁有些歇斯底里地想道,要是Hannibal知道这事,心里该有多厌恶。见他在看自己,Siemens露出森然一笑,奚落地朝他举起酒杯,殷红的液体鲜润如血,映着火光,在杯中打转。很多地方看起来都和一如既往——还是那张汗津津的圆脸,领带依然像平常那样随意歪斜着——可就算他不开口,Will也知道,面具已经摘下了,他眼前的这个人不再是Siemens,而是Richard Black的儿子,雕刻家。

 

“欢迎回来,Will。”Siemens终于开口。老天,连听起来都不太一样,比平常更低沉,韵尾带着刺耳的喉音,像是生锈的金属刮擦声,浸淫在残忍与疯狂中的声音。情势再危急,Will还是不由得心下感慨,这么久以来他装得还真挺像样。不过……有那么难吗?毕竟,他是个真真正正的精神病态:没有羞恶之心,也没有恻隐之心,人若非人,什么做不出来呢,假扮个样又何难?

 

静默随之而来,Siemens在椅中向前探身,Will看到火光中一闪而过的寒芒,内里跟着一揪:是从厨房里拿来的一组刀具,削皮刀、砍刀,恶意满满的选择,在Siemens脚边一字排开。Siemens的目光也扫过厨刀,像爬行动物一般伸舌舔了舔唇,又皮笑肉不笑了一下。“希望你能回答我,Will,”他继续道,“你听过‘不得好言相抚,则永绝后患’这种说法吗?

 

“听过,”Will沉声道,嗓音嘶哑,像是太长时间没用,远离正常世界太久,忘了该怎么出声,也可能只是被浓烟和恐惧锁住了喉咙,空气里满是腥涩的恶臭。“出自马基雅维利[注],”他补充道,其实也不确定,他都不记得自己第一次是从哪儿听到的这句话了,只是听起来确实很像Hannibal会说的那种话。惶惑涌遍周身,漫出喉头,滚烫、酸涩,几欲作呕,他回想起剩下的部分:“大凡物不得其平则鸣,至毁方休。有意诛除异己,心怀妇人之仁,遂贻害无穷。”

 

Siemens愉悦地眯了会儿眼,仿佛看透了Will的心思,读懂了里面的惊惶。“我可以留你一命,”他柔声道,“但可不能叫你把这事说出去。”说着懒洋洋一伸腰,脚碰了碰其中一把刀。“听懂我的意思了吗?”

 

恐惧几乎有如实质,覆天盖地,令人窒息,又像是头上挨了一记生锈染血的铁棍。他享受这一切,Will木然想道,杀戮让他觉得自己就像上帝——他当然不想放弃。而Will又对这类罪犯了解甚多,明白Siemens想要——需要——看到自己的恐惧,不想让他得意,Will尽量保持着平稳的语气,简单回了一句:“是的。”

 

“好啊,继续,”Siemens说道,声音里流露出毋庸置疑的兴奋,“告诉我。告诉我,该拿你怎么办呢。”

 

去死吧你,Will顿时怒起,心里唾骂道,你这人渣,可怜虫,变态抖S。“你可以割下我的舌头。”他以同样平淡的语调回答道。

 

Siemens自鼻腔里发出一声轻哼。“不错——我喜欢。还有呢?”

 

Will沉默,挑衅回望着,Siemens跟他目光相持,好一会儿,咧开嘴,露出一口牙,笑得残暴狰狞,Will后颈上的寒毛根根倒竖。饶是如此,接下来的事还是让他猝不及防,Siemens的目光彻底一暗,蓦地咆哮起来:粗重的声音,在喉中滚动,轰隆作响,盖过了Will擂鼓的心跳,没有灵魂,诡异如斯,听着不似人倒像兽。Will一个激灵,往椅子里缩了缩,Siemens抬手摔了酒杯,玻璃炸裂,血红的碎片如雨点般倾泻而下。“我他妈问你话呢,”他扯着尖利的嗓子,“还有呢?”

 

恐惧已经像尖刀一般拧绞着肺腑,缓慢、磨人又势不可挡,宛如活物,就像房间里的第三者。苍天啊,振作点,他在愈演愈烈的绝望里心想道,振作点,得活着出去。他可闻地吞咽了下,想到其他见过Siemens这一面的人,全都躺在了FBI太平间的停尸台上,只能竭力藏住恐惧,不形于色。“你可以把我的手也砍了,”他回答道,都要佩服自己还能说得这么冷静,“这样我就不能写出来了。”

 

这个回答似乎让Siemens很受用,点了点头,坐回椅中,双手捂住了脸。一串诡异的喘息声从他的指缝间流出,有那么一会儿,Will还以为他在哭,然后才意识到那其实是在笑。这声音邪门得很——简直不像人,像是野兽才能发出来的——他立刻又想起了雕刻家在学员被谋杀那晚发出的怪叫。他尽量不去理会疼痛,肩膀往后挪了挪,急切地挣了下手铐。

 

等待像是无穷无尽,终于,Siemens停下大笑,从指缝间窥伺着Will。“不,你以为我真会饶你一命吗,”他说,“我对你做了什么并不重要,我知道,你总会想到办法告诉别人的。”他的双眼在黑暗中闪烁着期待的幽光,直起身,两手交叠,置于膝上。“天,我等的就是这个。你绝对想不到,我等了有多久。”

 

在Will背后,手腕上的皮肤来回擦过金属,开始渗血,但他银牙紧要,又狠狠一挣镣铐。“是啊,”他干巴巴道,“猜到了。”

 

Siemens缓缓抬手,用手背抹去下巴上的一丝唾液,盯着Will,沉默片刻,又爆发出一串狂笑。他癫狂得像是醉了酒,只是Will现在已经看得够明白,这种欣快感与酒精没什么关系,而是由高涨的权力与优越感带来的。“我就发发慈悲,让你问吧,”等平静下来,他才继续道,“我知道,你肯定好奇得要死了吧。问吧——问我为什么要这么做。”

 

Will相当刻意地仰起头,直视Siemens的双眼。“因为你把发生在你父亲身上的事怪在我头上,”他无比平静道,“你真以为他能一直逍遥法外?”

 

Siemens怒气上脸,表情狰狞,一时寂静,只有诡异刺耳的摩擦声。老天,他是真的在磨牙吗?倒也不奇怪——Will剥夺了他宣布自己身份的机会,他肯定恨死了。想必这一路上,他都在脑子里排练这一幕吧:揭露雕刻家身份的伟大时刻,却被Will给毁了,谁叫Will已经料到了呢。Siemens在椅子里烦躁地挪了下身,脸在重重阴影里时隐时现,皮肤仿佛也跟着凹陷浮肿,如同一张溃烂的面具。“你把他当成了自己的垫脚石,”终于,他嘶声道,“你毁了我的家庭,还凭着这个,在FBI谋得了一份工作。”

 

“是你父亲毁了你的家庭,”Will厉声道,“不是我做这份侧写,也会有别人。”

 

Siemens只一语不发地盯了他几秒,然后,突然弯下腰,拾起酒杯残片。“看呐,”他轻声道,前后转动着碎片,折射出火光,“用它来掏眼珠子有多方便。”Will缩了一下,但没有回应。“父亲是要做出一番大业的人,”Siemens继续说道,声音开始颤抖,夹杂着骄傲与愤怒,古怪的糅杂,“他让所有人都看到了,Alpha并没有那么高高在上。”

 

要不是怕激怒拿着碎玻璃片的Siemens,Will就直接回他一句放你妈狗屁了。老天爷啊,他还信这一套呢?多荒谬呐,Richard Black罪恶昭彰,他杀人只因有隙可乘,手段卑鄙下作,就他那样,也能叫正义的讨伐,反抗Alpha的压迫?真够讽刺,有其父必有其子,Siemens也采用了同样的模式,雕刻家连环谋杀案起于为父复仇,在意识到他自己有多享受这一切后,又逐渐沦丧,开始滥杀无辜,不愿罢手。Will冷冷地想道,父罪子偿,就像Hannibal常说的那样。当然,不管其他人怎么想,至少Hannibal乐见其成,看着Will、Andrew、Richard Black和雕刻家之间的共联互通,他心里指不定怎么乐呢。

 

Siemens终于把碎玻璃片扔回到地上,Will松了口气。“逗你还真有意思,”他接着说道,又一次坐回椅中,淡淡一笑,显然是在回味,“远在天边,近在眼前:我可是警告过你了,Will,你不能说我没有吧。我甚至都告诉你,我知道你住在哪里了。但你就是蠢,不是吗?你还是没弄明白。”

 

“是,”Will承认,“你伪装得太好了。”他愈发不顾一切地挣起背后的手,手铐却纹丝不动,依旧牢牢卡着腕骨,就算掰断拇指也甩不开。眼看恐慌又要堵住胸口,他深吸一口气,放松手指伸进裤后袋,抽出钢笔,小心掰下笔夹。

 

声音低不可察,但Siemens像恶狗一样顿时竖起了脑袋。Will僵住了,Siemens微微眯起眼,最后又靠回椅中。炉火将熄,他身陷在重影里,只能见到那双眼和一口牙,在橙红的火光明灭间寒光闪烁。“发现我留下的提示,涅墨西斯,你当时是怎么想的?”他说,Will松了口气,继续疯狂捣鼓起笔盖,“给我讲讲,你的感觉。”

 

Will咬着牙,拼了命把笔盖往下移,想要拨动棘齿,把锁撬开。就算能看着做,这也不是件容易的事;在背后摸瞎,更好比天方夜谭,但总有什么办法吧?所幸,Siemens要么是太蠢,要么是太自负,没有把他的脚也锁上,要是他走近了,总还是有机会踹倒他的。只不过,不用手……天呐,这机会到底有几分呢?Will又费力地吸了口气,一滴汗从前额淌下。有办法的,没有办法,也要制造办法。

 

“告诉我,”Siemens低吟道,“告诉我。我要知道。”

 

他到底在说些什么?喔对啦——那些该死的名片。Will又用劲儿一挑笔夹,手上的桎梏依旧,只得抑制住失望的哀叹。“我没见过。”

 

Siemens从鼻腔里喷出一口怒气。“骗我,Will?”他说,声音低沉,直冒杀气,“我都看见了,记得吗?你明明是了。”

 

我从没见过,”Will没好气道,努力压下自己的不耐,他确实不知道什么提示,回顾了一遍过去这几个月,才想起Andrew首次现身的那一晚,Siemens怎么跟发疯似的敲他办公室的门。那时看来,像是某种随便打搅,不过,要说他是想欣赏自己杰作所引发的反应,那就更有道理了。“好吧,我收到了,”Will差不多是自言自语地加了一句,“所以你才对那个私人侦探这么上心呢?”他对上Siemens的视线,不等对方回应,干笑一声。“难怪啊。要是别人先下了手,你的计划不就泡汤了。”

 

“哦,那是自然,Will。”Siemens回道,脸上又露出一丝微笑,“可不能让你被别人抓了去。”

 

怎么说这都是第一次,面具彻底滑落——这清楚表明,Siemens比他看上去要敏锐得多。“这么说,我还得感谢你了?”Will略带挖苦地添了一句,“至少,你算是帮我挡了一劫牢狱之灾。”

 

“要知道,我还担心了一阵子,”Siemens思忖道,“我还以为你真是切萨皮克开膛手呢。这可不是个好消息:超出了原有计划,又得考虑新内容了。”

 

身后,笔夹咔嚓一声断裂作废,Will紧闭上眼,压下又一波恐慌。“是啊,”他阴郁道,“你肯定不想和切萨皮克开膛手杠上吧。”

 

“不过,一直都只是你,原来那个你,”Siemens毫不掩饰他的愉悦,“现在明白了吗,Will?明白我为什么要把你留到最后了吗?”

 

Will想耸耸肩,却被手铐牵制住了。“当然。”

 

“然而,这就是问题所在,”Siemens继续说道,这一次,话里的歹毒恶意让Will一阵寒噤,“我认为你没有明白。我想,你永远也不会明白,你应该为你的所作所为付出多大的代价。”

 

Will想要回一句什么,最后发现什么也不管用,无论他说什么,都不会改变Siemens的想法。在他看来,Will已然有罪,只剩下判决:而他就是法官、陪审团和刽子手。炉膛里的木柴轰然垮倒,浓烟顿起,火星四溅,映照着Siemens的脸,像中世纪绘画里的地狱,这让Will又想起了雕刻家的第五名确认受害者,弃尸荒野,饱受蹂躏,还惨遭开膛破肚,喉咙上割了一道深深的豁口,脊髓淌了一地。其他人都没有,只有他的尸体,只有他被抛在荒郊野外,Will一直都知道,这绝对说明了什么,他是逮捕Richard Black的警员,Siemens肯定是格外憎恶他,这才找了个能好好报复,不紧不慢杀掉他的地方。要是他是那么对James Leyland的,鬼知道他又会对Will做出多么丧心病狂的事?


TBC

  

注:

尼可罗·马基雅维利,意大利政治思想家和历史学家,是近代政治思想的主要奠基人之一。上下引用的句子皆出自其作《君主论》第三章,用文言译了一下,当然意思有出入,大凡物不得其平则鸣是韩愈说的,总之别被我这翻译带歪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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